
编者按:
这组报道源自读者的一个疑问:在商场上厕所为什么要注册会员?记者原本想看看社交平台上是否有网友反映类似的问题,却发现大量“探厕笔记”,而且跟帖者众多。
以往,“探店”“种草”笔记很流行,为什么“探厕”会变成新主题?记者从这些笔记中选择部分角度,也进行了多次“探厕之旅”,似乎找到了答案:“方便”这件事不仅关系到消费者、游客的体验,更关系到一座商场、一个园区乃至一座城市的温度。
深秋时节,上海的“梧桐区”又染上了金色,适合“citywalk”的季节又到了。但在社交平台上,“上海citywalk很好,厕所难找”成为很多“探厕”笔记中经常出现的描述。记者查看内容发现,这类帖并不是说整座城市的厕所很少,而是聚焦在一些热门的“citywalk”地区,比如武康路、安福路、田子坊、愚园路等。
很多笔记都提到了“网红”街区的如厕问题(网络截屏)
这类街区因为历史风貌保护、道路空间和管网条件有限等原因,原有厕所数量有限,新增厕所难度较大,在客流高峰,容易出现游客排队上厕所的现象。街区内餐厅、咖啡馆等商业设施里厕所,成为消费者眼中的“应急选项”。可商户的接待能力也很有限——狭小的内部空间、高频次的清洁需求,让不少商家设置了“消费后才能使用”的门槛。这又引发争议:消费后才能上厕所,合理吗?
为此,记者在这些街区走了走,以普通游客的身份向不同商家借用厕所,看看结果如何。
“一刀切”不多见
“想上厕所?我们店没有,但隔壁二楼有,上去吧,可以用。”记者向复兴西路上一家餐厅的店员借用厕所,对方爽快地指引记者去隔壁的姐妹店。复兴西路是上海“梧桐区”中的重要道路之一,但在乌鲁木齐中路至武康路间大约500米道路上,没有公共厕所,这家餐厅看起来招牌最显眼,所以成为记者“探厕”的第一选择。
但站在姐妹餐厅门口,记者有点犹豫:一张A4纸写着营业时间,午市14:30结束,晚市17:00开始,而记者询问时,大约15:00,“两不碰”。抱着试试看的想法,记者走上二楼,一提起厕所,正在餐台忙碌的店员热情指引,“往里面就是。”
“你们的厕所向路人开放?”记者问。“开放,人有‘三急’,能理解。”店员习以为常。
记者“借”厕所时,正值餐厅午休,但店员仍主动提供方便
从这里离开,记者又前往社交平台上经常点名的“带密码的厕所”所在地:武康路98号。这幢建筑中有多家餐厅,厕所在一楼,有密码锁。据网友介绍,只有在餐厅消费后,才能拿到开门密码。
到达时,有几名年轻人正在厕所前排队。记者问相关商户,能不能借用厕所。工作人员坦言,厕所确实只向用餐消费者开放,“但不是‘一刀切’。你要用没关系,在门口排队吧。”
厕所虽然有锁,但商家也没有完全拒绝“借用”。
武康路安福路口也是“探厕笔记”中点名较多的区域,因为离这里最近的公共厕所在1公里外的乌鲁木齐路五原路路口,想就近“方便”,只有向餐厅、咖啡店等商家借用厕所。
“往前走就是我们餐厅的厕所,密码我告诉你。”在一家餐厅门口,记者刚提起“厕所”两个字,接待小姑娘就爽快地指引。“你们的厕所向不消费的游客开放?”记者觉得好奇,因为这个体验与部分网帖说的完全不同。小姑娘立刻笑了,“其实不开放。但客流不那么大时,我们愿意提供方便。”虽然是工作日,但这家餐厅的厕所门口仍旧排着三四名客人。
另一家咖啡店也爽快地答应了记者借用厕所的要求。
在愚园路,记者“不消费借用厕所”的要求也没有遭到拒绝。一家“网红餐厅”的店员立刻指着店里的厕所说,“就在那里,没问题”。另一家餐厅的前台姑娘犹豫了一下,仍旧表示,“你去用吧,没关系。”
愚园路上,很多商家同意了记者“借”厕所的要求。
田子坊的情况与之相类似。一家茶室的服务员说,虽然自家厕所接待能力有限,但通常不会拒绝来借用的游客,除非客流量太大,“我们是茶室,客人也有如厕要求,不能因为接待游客让客人憋着。”
拒绝背后也有无奈
在记者“非消费就借用厕所”的探访中,也有被拒绝的体验。不过,几乎没有遇到“冷脸”,部分商家虽然拒绝,可仍提供了解决方案。
安福路上,一家面包店拒绝了记者,明确表示“哪怕是孕妇等特殊人群,也没法通融,因为客流量太大了”。但她补充,在店里任意消费,都可以得到开厕所门的密码。记者现场观察还发现,虽然商家嘴上说“不”,可没有派人守在内部厕所前查验消费凭证。如果消费者等前一名消费者如厕后离开,仍旧可以使用。
另一家杂货店工作人员说,自家门店没有厕所,但记者可以根据街区的“厕所地图”按图索骥,他们还把街区的“厕所地图”打印出来,随时供游客查找。
在武康路等街区的墙上、部分商户店里,都能看到“厕所点位表”
“我觉得大部分商家都会‘特殊情况特殊对待’。”安福路一家买手店店长说,自家店里有间小厕所,主要供员工使用,不对外开放;但遇到部分游客,会酌情开放,“比如孩子、孕妇、老人等。将心比心,能够理解他们的急切需求。”但她话锋一转,表示也会拒绝,“看得出对方不是很急迫,只是想‘蹭’个厕所。其实,离我们这不远就有公共厕所,我会建议他们去那里‘方便’。”
拒绝“借用”的商家也有话说。
田子坊一家餐厅的店员说,一般不会答应“借用厕所”,因为“心有余悸”:“我们一度‘有求必应’,结果发现有些游客很不文明,包括蹲在马桶上如厕、乱扔杂物等。说实话,我们自己也用这个厕所,很注意卫生,却被借用的人弄得一塌糊涂,次数多了,就不愿再开放了。”虽说不再“有求必应”,但遇到特殊人群,他们依旧会敞开“方便”之门。
田子坊的很多店铺本身不具备设置厕所条件,有些内部有厕所,空间也很小,接待能力有限
“不是不想开放,是真有难处。”一家咖啡馆负责人说,“网红”街区的商户通常空间有限,厕所只能见缝插针设置,有的还是电动粉碎坐便器,对使用者的要求比较高,“比如不能将卫生纸、杂物等丢在马桶里,否则很容易堵塞。”可在实际使用中,有的游客不理会商家张贴的使用提示,屡屡将杂物丢在坐便器中,大大增加了商家的维护成本,“所以,我们只能有条件开放。”
另一家餐厅的店长则说,遇到节假日等客流高峰,只能拒绝非消费的游客,“店里的顾客都在排队等厕所,实在无力接受外部需求。”
“共享厕所”提供新思路
那么,“网红”街区“厕所少”问题,有更好的解决方式吗?其实,改变已经在发生。
很多“网红”街区加大了公共厕所的指引,“共享厕所”也在增加。
所谓“共享厕所”。简单来说,就是鼓励商家开放内部厕所,形成环卫公厕与社会公厕互补的格局。

不少“网红”街区都强化了公共厕所的指引标志
今年10月,上海市绿化市容局、市商务委、市交通委、市文化旅游局四部门联合印发《关于做好引导和鼓励社会厕所对外开放的指导意见》。以武康路、安福路所在的徐汇区为例,已经推出了“共享公厕地图”,纳入65个社会共享点位。
当然,要化解“游客有需求”与“商家不愿借”之间的矛盾,游客也要做到文明如厕,尊重商家的付出。比如,使用后及时冲水、不随意丢弃杂物等。游客的文明素养也是对商户的回馈,只有双向理解、互相体谅,才能让共享厕所更有温度。
部分商家虽然向游客开放厕所,但也在厕所里贴了文明如厕提示,希望得到游客响应
当政府带着责任完善服务、商户带着善意提供便利、消费者带着尊重使用厕所,相信“探厕笔记”的结论也会更让人满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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